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

青帝小说网 www.qingdi123.com,最快更新繁花原著小说最新章节!

    十天后黄昏,路灯亮了一点,正值退潮,莫干山路地势,已高出苏州河水位,空中是初春的河风。沪生与阿宝到得稍早,经过路口,先踏上附近昌化路桥,到对岸“潭子湾”棚户走一圈。少年时代,沪生跟随小毛,来过此地游玩,暮色苍茫,眼前是大名鼎鼎的两湾,潘家湾,潭子湾,蛛网密集的狭弄,正准备拆迁,灯火迷离,人来人往,完全脱离少年时代记忆。两个人走了一段,沪生看手表,阿宝买一张夜报,忽然想到上海历史里,反复来往于此的烈士顾正红,思古幽情,随之而生。待等两人原路返回,眼前的河面,已黑得发亮,远见一艘苏北驳船,等于沪西一条不烂之舌,伸出桥洞一截,椭圆船头翘于暮气中,上有小狗两只,像舌苔上两粒粽子糖,互相滚动,一转眼,弹跳到岸上,隐进黑暗里。两人沿河浏览,登桥眺远,惠风和畅,船鸣起伏,河床在此宽阔,折向东南。正东的远方,是火车站如同瀑布的星海,流入墨玉的河中,与逐渐交会的两支夜航船队,化为一体。阿宝说,白萍有消息吧。沪生说,上个礼拜,收到澳大利亚来信,称已经有了身份,跟一个菲律宾华裔男人生了小囡,如果我想去发展,可以代办,条件是,到了澳洲,就办离婚,两人就此分手。阿宝说,还算有良心。沪生说,我根本不回信,让我一个人到墨尔本,蹲到马路旁,天天看汽车,我发痴了。阿宝不响。两个人下桥朝南,避让上桥卡车,进入莫干山路老弄堂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是小毛摆酒请客。小毛电话里解释,是替春香还愿。沪生当时说,这也太客气了。小毛说,如果沪生有小妹妹,老相好,尽量带过来,一道谈谈聚聚。沪生笑笑。小毛说,真也不是对路,沪生朋友圈子,基本是女律师,女干部,女秘书,知识女人,不方便对吧。沪生笑笑说,有我就可以了。小毛说,弄堂小百姓,台面寒酸,不好意思带来,我理解,这就我来安排,吃酒要热闹。此刻,沪生与阿宝走进小毛房间,先是一吓。房间里已有五六个女人,圆台面摆好,二楼薛阿姨端上电暖锅,生熟小菜。小毛是突发胃病,胸口包一块毯子,居中坐定。来宾除了建国,招娣,菊芬,小毛指三个年轻女子说,我三个小姊妹,大自鸣钟拆迁之前,理发师退休,店堂做过几年发廊,这三位妹妹,社会上叫发廊妹,相当无情,我取名中妹,发妹,白妹,啥意思,麻将打得好。中妹说,多少难听。白妹说,我欢喜,我觉得好,我皮肤白。小毛说,三姊妹重情义,平时有啥事体,样样来帮衬,自家人,就特地请过来,陪我的老兄弟,酒要女人陪。小毛裹紧毯子,吃牛奶,吃一片白面包。三姊妹连忙请沪生阿宝入座,形成三夹两。建国笑笑说,赞的,一人身边,两个妹妹,像模像样,吃酒有心得。三姊妹斟酒搛菜,殷勤体贴。建国不动筷子,自称土方小老板,两瓶白酒的量。小毛介绍另两位女士说,这位,是招娣,我老房子二楼邻居。沪生说,二楼,应该是银凤呀。阿宝说,这不提了。招娣说,男人为啥,个个记得银凤。小毛打断说,招娣的前夫,是警察,离婚独身之后,男朋友不断,年纪个个比招娣小,唉,我想到上海纺织厂,压锭一千万呀,完全敲光拆光了,当年招娣,是年度生产标兵,一双巧手,结果是帮人看服装店,做营养品,是作孽。招娣一笑,端详说,两位阿哥的气色,真是不大好,工作太辛苦了,就需要补营养。小毛说,招娣,等一等再传销,我先介绍,我同事菊芬,车间跳舞皇后,脚法赞,腰身软,男步女步全懂,钟表厂关了门,承包街道小舞厅,也办过婚介,结过两趟婚,现在的老公,是三婚头了,结过三次婚,对菊芬,百依百顺,最近,特地开一间棋牌室,让菊芬解恹气,我也就放心了。菊芬一笑,文绉绉端了杯,做样子说,全靠我阿哥大媒人,耶稣保佑我阿哥健康,保佑春香阿嫂,天国里开心。小毛说,做女人,先就要对自家老公好,就算外面有户头,有了外插花,对老公还是体贴,就是好女人,正常女人,聪明女人。菊芬不耐烦说,可以了,我已经晓得了。小毛说,千好万好,老公最好,调胃口,可以的,不可以影响到老公。菊芬面孔一红说,阿哥,身体不适意,少讲一点可以吧。二楼薛阿姨此刻也坐进来,一台子人,吃吃讲讲。建国说,一直听小毛讲两位老兄弟,总算又见面了。阿宝说,是呀,当年为了蓓蒂的钢琴,大家开到杨树浦高郎桥,去寻马头,建国兄,真是帮了忙。建国眼圈一红说,不谈了。沪生说,现在还打拳吧。建国说,废了多年了,来,上海人不欢喜敬酒,我自弄三杯。沪生端杯,建国已经吃了两盅。小毛说,三个嗲妹妹,代我敬客人呀,不要做木头人,拨一拨动一动。中妹说,我先吃一点菜。小毛说,法兰盘已经吃得铺开了,肚皮有救生圈了,寻男人是难了。中妹说,下作。小毛说,发妹先吃一杯。发妹说,阿哥讲啥,我做啥。发妹仰面吃了一盅。沪生也吃了一盅。白妹说,二姐姐做啥,我做啥。白妹也一口吃了。阿宝一吓说,慢一点。小毛说,不要紧,三姊妹有酒量,阿宝,咪一咪就可以。中妹说,不可以,我要跟阿宝吃满杯。招娣说,上来就疯。菊芬说,中妹乖,阿姐已经头昏了,不要弄得棋牌室一样,乌烟瘴气,乖一点。建国说,上次的女人,为啥不来了。招娣说,啥。小毛说,就是我的假老婆。菊芬说,对了,小毛的假户头,为啥不来。招娣说,这个女人不错,买过我产品。小毛说,传销基本功,要记牢名字,汪小姐已经来了几趟,产品买了不少,还是记不住。招娣说,当我两个新阿哥面前,讲我做传销,应该吧。建国说,记得上一趟,汪小姐就想醉一醉。小毛说,有了喜的女人,可以醉吧,是散心,这次听说,我要请沪生阿宝,汪小姐电话里一吓讲,啊呀,我动胎气了,我过不来了。我讲,汪小姐,客气啥呢,大家老朋友了,过来坐。汪小姐讲,假老公,我肚皮不适意了。我听了笑笑。汪小姐讲,求求小毛,阿宝沪生面前,不要提我汪小姐三个字,社会太复杂了,答应我。我讲,老弟兄见见面,有啥呢。汪小姐说,一定不要提到我呀,拜托了。

    二楼薛阿姨摆上一盆蛋饺。小毛说,我对女人,一般是闷声不响,不问任何原因,女人的心思太细密,我问了,等于白问,当年理发店关门,招娣,跟了二楼爷叔合办发廊,我一句不响。中妹说,阿哥越是不响,我越想对阿哥讲心事。菊芬说,嗲煞人了。小毛说,这辈子,我最买账两位闷声不响男人,一就是领袖,一是耶稣,单是我老娘,我老婆春香,一天要跟这两个男人,讲多少事体,费多少口舌,全世界百姓,多少心思,装进两个人肚皮,嗳,就是一声不响,无论底下百姓,横讲竖讲,哭哭笑笑,吵吵闹闹,一点不倦,一声不响,面无表情。大家笑笑。沪生说,想不到,老房子还做过发廊,这个二楼爷叔,我记不得了。阿宝不响。小毛说,爷叔是老好人,隔壁房间的招娣,人也好,但是警察老公,是铁板面孔,像一直有情报,一直怀疑招娣,外面有了野男人,每趟要穷吵,二楼爷叔听见,总是好言相劝。阿宝不响。招娣说,陈年旧账,一场噩梦,不许再讲了。小毛说,后来就离婚。招娣讲,做警察的,确实精明。小毛说,平时房间里来人,招娣讲了啥,做了啥,样样会晓得,只能大吵一场,离,我劝招娣,既然离了,不要多想了。招娣说,是呀,但小毛对我,有交情吧,根本不关心我,不来看我,等我离了婚,单身了,总可以到我房里坐吧,还是不来,弄堂也不进来。阿宝不响。沪生笑说,夜里可以坐一坐理发店,样样就可以谈了。小毛说,我样样不响,招娣跟爷叔合作,三个妹妹前后来上班,为客人捏脚敲背,之后弄堂拆迁,大家滚蛋,我一律不管。招娣,三个妹妹,包括我娘,样样会来讲,我根本不想管老房子任何事体。发妹说,是呀,因此我喜欢来此地,就像是办事处,我乡下来了亲眷,也过来借宿,讲讲谈谈。菊芬说,三个阿妹,样样式式,到此地做市面,此地等于公共浴室,公共厨房间,到此地烧小菜,剪螺蛳,腌咸肉,做鳗鲞,汏衣裳,汏浴,揩身,夜里搨了粉,点了胭脂,到火车站去兜生意。发妹冷笑说,只会讲别人,姐姐自家呢。建国说,我理解,生活实在是难,多少不容易。菊芬说,我有趟进来,看见汪小姐,横到床上看报纸,我一吓。有次看见房间里,叠了几十箱过期产品,另一次,一房间坐满男男女女,准备开传销会议。小毛笑笑。招娣说,吃啥醋呢,汪小姐来,是临时保胎,正常休息,不稀奇,讲到我的产品,我组织开会,正常的,人总有不顺利阶段,产品积压了,暂时搬到此地放几个月,是小毛答应的。小毛说,不要吵了,菊芬也一样,大家是兄弟姐妹。招娣笑说,菊芬也有事体呀,我想听。菊芬说,我清清白白做人,我有啥。小毛说,菊芬舞步灵,但是面皮薄。菊芬放了筷子,朝小毛手背上敲一记说,我有啥见不得人的。白妹说,阿哥已经生病了,为啥动手要敲。建国说,这是女人发嗲,敲一记,拍一记,钟表厂一枝花,当年如果这样敲一记男人,这个男人,就想心思,通宵吃茶摇扇子。菊芬说,我是正大光明,这天是小毛发胃病,我买了牛奶,切片白面包,带一个朋友,正正经经去看小毛,想不到,小毛坐了五分钟,就走了,好像,我是来借房间一样,我跟朋友,只能坐等小毛回来,也是无聊,后来就跳跳舞,正规的国标,研究脚法,跳来跳去,跳得头有点晕,小毛回来了。建国说,小毛开门一看,菊芬浑身发软,昏过去一样,男人抱紧细腰,对准菊芬的耳朵眼里,灌迷魂汤,赞,小毛吓了,只能退出去。菊芬说,切,瞎三话四。招娣冷笑说,是吧是吧,看来瘾头不小,人家让出了房间,已经避出去两个多钟头了,还是抱不够,做不够,不知足。小毛笑说,不许乱讲,菊芬是文雅人。发妹说,是的,女人越文雅,这方面越厉害。白妹说,表面不响,心里要得更多,这就叫文雅。菊芬笑说,小娘皮,嘴巴像毒蛇。小毛说,好了好了,三姊妹,陪过我兄弟了吧,动起来呀。中妹笑笑,十指粉红,端了酒盅说,今朝,我阿哥身体不适意,特地派妹妹来服侍宝大哥,有啥要求,宝大哥尽管提。阿宝端起了酒盅,旁边白妹伸手一盖说,宝大哥,还是派我出山,我来代替,拼个几盅。阿宝笑。白妹端起阿宝的酒盅,发妹端了沪生的酒盅。中妹说,做啥,两个男人一动不动,三姊妹自相残杀。小毛说,中妹最啰嗦,吃了再讲嘛。三个年轻女子笑笑,一仰头,乌发翻动。建国说,吃一杯,就算动过了。中妹说,还要动啥,要我坐到男人大腿上动。建国说,啥。白妹立起来,走到建国面前,一屁股坐到建国身上说,这样子动,对吧,我来动,适意吧,招娣姐姐,菊芬姐姐,心里穷想,根本是不敢的,我敢,要我叫老公吧。建国大笑。小毛笑说,又瞎搞了,快坐好。建国笑说,喔哟哟哟,我吃不消了,我做活神仙了。招娣说,假正经。菊芬吃吃吃笑。小毛说,既然坐了,建国就抱一抱。大家笑。白妹摸一摸建国的面孔,回来落座。中妹说,自动送上门了,一屁股坐到身上了,建国大哥就不敢动了,嘴硬骨头酥。

    阿宝看看小毛,想起多年前理发店的夜景。月光,灯光,映到老式瓷砖地上,一层纱。阿宝说,真想不到,理发店做了发廊。小毛说,世界变化快,领袖讲,弹指一挥,挥就是灰,一年就是一粒灰尘,理发店,大自鸣钟,所有人,全部是灰尘,有啥呢。发妹说,发廊里最卫生,哪里来的灰,我头天上班,二楼爷叔就讲,要争当卫生标兵,天天要揩灰,要扫,做得到吧。我讲,做得到。爷叔讲,来上海,准备长做,还是短做。我讲,不长不短,我一直做。爷叔讲,做发廊,最容易学到啥。我讲,广东人讲是“坐灯”,粉红电灯一开,人坐店里,让外面男人看,勾搭... -->>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

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